徐燕清往上数六代都是京城人士,生活富足,无甚烦忧,自诩翩翩公子,多的是佳人为他倾倒。
然徐公子珍惜羽毛,并不会在婚前四处留情,加之家中早有不成文的规矩,男子年过四十还未有子嗣才可纳妾、收通房,徐公子自是乐意寻一知心人,长相厮守。
在灵感寺结识温娘子之际,徐燕清脑内好似嗡的一响,心口怦然,他喃喃自语:“缘分到了。”
随从眼睛一亮,循着徐燕清视线看去,顿时面露尴尬,提醒说:“那位娘子身边有随扈的,看起来还是练家子,怕不是一般人家。”
徐燕清摆摆手:“一般人家的娘子我还瞧不上呢。”
“是。”随从张望片刻,出主意道:“如今正是夏日炎炎,小的去买上几盏清凉解渴的熟水饮子,公子拿去献给娘子岂不是好?”
“不妥不妥。”徐燕清站在垂柳树荫下,抱臂瞧着,温娘子的一举一动飘然若仙,教人看得痴了,良久才回过神,“要送就全都送,在场的人见者有份,一人一盏,不然显得公子我太过轻浮。”
“公子说的是。”随从转身便要去办。
“等等!”
徐燕清快速地将自己和随从扫一眼,抚掌道:“你把衣裳换给我,快。”
谁不喜欢平易近人?
徐燕清出街总是派头十足,非绸缎真丝不穿,非翡翠玛瑙不戴,便是大拇指上那枚不起眼的扳指都大有来头,价值千金,通身派头非富即贵,这样随随便便接近一位娘子,岂不让人心生疑窦?
只是这随从的衣裳不好穿,首先是身量不匹配,徐燕清穿进去活像缩骨功练失败了,别别扭扭;其次正值酷暑时节,两人出门已有一个时辰,衣衫早已汗湿又干透,捂出一股令人嫌恶的馊味。
“没关系,事缓则圆!”徐燕清向来乐观,自我安慰着。
反正温娘子是来灵感寺做帮工的,既然今日出门了就不会立刻返家,他去成衣铺子现买衣裳都来得及!
殊不知,这一顿折腾都被江烨看在眼里,就连阿笤都注意到此人行迹鬼祟。
“江烨哥,我去教训教训他!”
阿笤摩拳擦掌,一看就是借教训之口,解手痒之难耐。
江烨托腮睨着阿笤,“我看不用,我们夫人又看不上那人,就算再怎么打扮,再怎么献殷情,也难得夫人欢喜。”
“也是,温姐姐面对陌生男子就会变成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坨坨。”
江烨笑,“不止陌生男子,你以为督主在夫人面前就能讨着好?”
两人闲话之余,徐燕清早已换好衣衫,勉强合身。他佯装为自家公子布施,还特别勤快周到,将熟水、饮子一一发放到帮工、香客、僧人手中。
来到温澄面前时,徐燕清倒是有点情怯,踌躇了片刻才上前,声音放得轻柔柔:“温娘子,我看你忙了半天,不若坐下歇歇,今天日头大,当心中暑。”
温澄并未多看他一眼,只是轻声道谢。
这还是徐燕清头一回被人忽视。
此般滋味……甚是有趣!
“咳咳,这天真是热啊。”徐燕清拿出一把折扇,为自己扇风取凉,同时巧妙地令凉风吹到温澄。
如此一来,不显突兀。
望着温澄被风吹拂的发丝,徐燕清心头上酥麻麻的,向来嘴皮子利索的他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,只愿在边上伺候一二。
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,徐燕清如是想。
“公子,为何不直接向温娘子表明心意?”随从对此摸不着头脑,他家公子献殷情已经献了十天半个月了。
“你懂什么。”
徐燕清可是沉浸其中呢。
“我对温娘子有十足的好感,而温娘子对我十分陌生,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,想必已经有一两成的好感。”徐燕清笑呵呵道:“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,现在才一两成,万一我莽撞行事,真如你所说去诉情了,保准把温娘子吓走!”
随从附和道:“还是我们公子有远见,小的自叹弗如。”
徐燕清心满意足地点点头,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一个坎儿便是如此,四周都是捧着他的人,他还能保持不骄不躁,多么稀罕,多么难得!
是日晌午,起了风。
灵感寺大而空旷,需要时时清扫才能保持洁净,保持佛前清静。温澄系上襻膊扫香灰,一时不察迷了眼睛。
“温娘子,温娘子。”徐燕清眼神可好,一个箭步上前,“用帕子擦擦吧。”
温澄眼睛迷得睁不开,只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,拿帕子擦了才看清对方是常在灵感寺做帮工的,便朝对方点头致意。